《貓貓的奇幻漂流》(Flow)這部電影在剛過去的奧斯卡競選中榮獲最佳動畫片獎,已是眾人皆知。眾多影評之中,有著眼於戲中的洪水以宗教寓意解讀,有以生命為題切入,探討生命的流動(Flow),也有孤獨與共存為角度,思考極端生存處境下的抉擇。但有一點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,何以中文譯名是以貓為本?(香港與大陸電影沿用同一譯名,臺灣則為《喵的奇幻漂流》)
明明電影原名為Flow,概指貓貓及其他動物在水災之下所坐帆船的流動,又或洪水的流動。無論如何,也不可能只是一貓之事,而理當旁及其他動物,是一趟屬於大家的旅程。
不過,若以電影呈現的結果來說,筆者認為,這確實是一趟屬於貓貓的奇幻漂流,儘管其他動物有經歷前後的變化與成長,但都不及貓貓來得要多,而只有以貓貓為本來解讀這趟奇幻漂流,才能夠理解大家在電影後面感到迷惑的一幕——蛇鷲於山巔之上的消失。
回顧最初,電影中的貓是對世界存有過分敏感的戒心。面對拉布拉多的友善,貓不以為然;面對水豚泛舟相救,貓第一反應是唯恐對方意圖傷害自己;面對蛇鷲給自己叼來的魚,貓也駐足原地不領情,以至被蛇鷲其他的同伴叼走吞食。蛇鷲是貓的世界裡的轉捩點。
儘管拉布拉多對貓予以友善,水豚讓貓踏上他的帆船,但只有蛇鷲是唯一一隻動物,是為了貓而受傷,甚至因此而失去了本質的能力,無以飛翔。而且,這種犧牲,需要對比其他動物的跨物種關懷,才越見清楚。拉布拉多起初是隨著一群狗一起在河邊捉魚,當貓偷偷叼走了他們的魚時,其他狗是恨之如仇,但拉布拉多是表現得較為猶豫並有保留。這裡可見跨物種關懷的一點苗頭,但不多。至於水豚,彷彿提供了一個棲居之地以後,就採取無為而治,整天睡覺,此中的跨物種關懷顯得較為消極。如此一來,可見蛇鷲之鮮明,亦更可理解蛇鷲於貓而言是一種轉捩點,使貓自那刻起有了逐漸的改變。
例如貓從水豚身上學會了游泳以後,下水裡去捕魚,捉來一堆魚,私自享食片刻過後,分給大家,尤其是蛇鷲。及後當他們遇到一群等待被救的狗,大家一致主張救助,除了蛇鷲。這個時候,貓走到蛇鷲身邊勸慰,方使蛇鷲不情不願地放開了船掌,隨他們去救援。貓的這一刻舉動,是觀眾當初想像不到的。換言之,這整趟旅程裡,貓除了學會了游泳一類的求生能力,還學會了愛,愛是少點自我,多點關懷他者。這不是否認其他動物沒有他們的學習與成長歷程,但這部電影確實比較聚焦在貓身上,就連被救被愛被施與關懷的這個定位,也較為牢牢地置放在貓身上。例如唯獨貓有過被鯨魚幾番拯救與幫助的經歷。這無不使一切都趨向了貓,讓世界與觀眾等待他對愛的領悟
結果,當帆船卡在了海上的一處,貓游去了高聳入雲的山峰,一路爬上去,在山巔上看見剛才飛走的蛇鷲。那一刻,蛇鷲在祭壇似的空間裡失重地飄上空中,貓也隨之失重,只不過貓沒有隨之消失,而蛇鷲則飛向了天空那團璀璨爛漫的光,隨即消失不見。
許多觀眾也對此感到莫名其妙。然而,可以留意的是,在此幕的下一刻,貓打算跑回去營救同伴,卻在游往帆船的過程中,突然停住了——洪水退去,一棵棵參天巨木重生似地浮出水面。蛇鷲的消失與洪水的退去,在時間上也未免太巧合了吧?所以,唯一尚可以資供解釋的立足點便落在了那隻貓身上,他有甚麼徹底的轉變?
回到拯救那群待救的狗,究竟是蛇鷲的拒絕英明,抑或貓和其他動物的接納是正確?也許,觀眾看到那群狗坐上了帆船後,佔據了不少空間,還搗亂,弄壞了狐猴的鏡子,會覺得蛇鷲才是有遠見的一員,甚至乎,到電影最後,大家致力拉住那條不讓帆船跌落山淵的繩子,那群狗卻輕易為一隻蹦跳的兔子而吸走了注意力,臨陣離開,更教人討厭。可是,撇去這些,我們知道,愛與接納是沒有對錯的,在極端的生存環境下,救與不救,看起來形狀都差不多。那一刻,當貓走來勸求蛇鷲一起去拯救那群狗時,蛇鷲眼中的貓,是恨鐵不成鋼,抑或是令他刮目相看呢?也許兩者都有。如果蛇鷲是天上派來教會貓學懂愛的使者,那麼,蛇鷲在山巔上的離開,也許就是貓不再需要某種指南、可以「真正」獨立(帶有愛的)的成長儀式,這種儀式居然是蛇鷲在爛漫光芒中的消失,是的,正如愛與接納是不可解釋,也是難以理解的。